季辰將她放在臺下，任臺上紅亮的火光燃燒。

“若不是師尊叫我來救你，你以為我打算多管閑事嗎？”季辰冷漠地說道，瞥了她一眼，卻發現她神態異常，似乎疲憊不堪。

“你好像有些不適？”季辰皺了皺眉，問道。

白錦燁釋然一笑，閉上眼睛不置可否：“我想再見他一面。”

“你要見的人，是紫堙？”季辰低聲詢問道，他也不知內心深處的那一點失落來自於何處。

仙尊在此，竟無一個魔族右翼敢上前傷她。

白錦燁苦笑一聲：“仙尊不愧是仙尊。”

紫堙匆匆來到圍場，他見到白錦燁與季辰同在一處，她沒事就好。

果然是右翼餘孽將她擄了來，紫堙冷哼一聲，幻化出紫雲清風長劍淩空而起，落入魔族右翼群中，橫劈豎砍。

白錦燁怕他寡不敵眾，央求季辰助他，季辰卻不肯出手，他說不想摻和魔界的事，太過麻煩。

眼見紫堙寡不敵眾，白錦燁擔憂不已，靜下心神，強行運用魔王元神，她忍住劇烈的心痛，雙臂開始不停地顫抖，她知道一旦啟用元神的神力，必然會遭到反噬。

紫堙已身中劍傷，單膝跪地，喘息不已。無數的武器朝他頭上劈下來，他無力地用劍一擋，卻沒有絲毫的受傷。

彼時，白錦燁懸空一掌，所有的右翼魔族皆被她的掌力拍碎，化成灰燼。就連他們的武器，也一同化成了碎片。

她玄衣翻飛，火光在她身後燃燒著，就像淩空劃過的飛蛾一般。

白錦燁終於忍不住，痛苦地大叫了一聲，從上空直直地掉下來。

紫堙慌忙接住她，季辰卻怔在原地，看著眼前的一切，不敢相信。

“為何……”季辰驟然心痛不止。

“錦燁！”紫堙淒厲地喊著，白錦燁落在他懷裏，口中大口大口的鮮血噴湧而出，她眼神渙散，鮮血染紅了她的玄衣。

白錦燁倚靠著他，感受著他的溫度，她知道，她馬上就感覺不到了。

“紫堙，別難過。我本就是將死之人了。索性如此了斷，也不用再痛苦地茍延殘喘。別怪自己，也別怪別人，我只是命該如此。”白錦燁口中吐出大量鮮血，她用盡最後力氣，眷戀地看了一眼紫堙，眼角滑落一滴淚，漸漸閉上了眼，沒了力氣，沒了呼吸。

“不！”紫堙緊緊地抱著她，淚如雨下，她的鮮血染紅了他的頸項。

“季辰！你明明可以攔住她的！你為什麽不攔住她！”紫堙怒吼道，心痛不已。

季辰狠狠一顫，身形幾乎不穩。原來師父叫他來使用束魂大法竟是因為她……

心痛到幾乎無法呼吸，季辰艱難地走過去，慘死在紫堙懷中的白錦燁，臉上皆是血汙。

“她還有救。”季辰忍住心痛，對紫堙說道，伸出手碰了一下她嘴角的血，又念動咒語，束魂咒隨即生效，咒語隨著他指尖上的鮮血找到主人，將她消散的魂魄一點點追了回來，封鎖在肉體內。

紫堙已六神無主，緩緩搖了搖頭，罵道：“根本沒用！你這個騙子！”

“走吧。去冥界。師尊在等我們。”季辰對紫堙說道，“束魂咒只能將她的魂魄暫時拘留體內，過了十二個時辰，魂魄便要離開體內了。”

紫堙恍惚地聽從季辰，帶著白錦燁的肉身一路趕往冥界。

冥界，契樓。

二人帶著白錦燁的肉身來到了此地，只見一個白頭發老道和一個戴著面具的蒼青色長袍男子。

幾案上放著一把刀，除此之外，別無其他。

“師尊，空，我帶回來了。”季辰深深地吸了口氣，說道，“開始吧。”

“她是被元神反噬而死。”曲明空篤定地說道。

“此事還是不要讓老鐘知道得好。”梧陵散人嘆道，“造化弄人啊。”

“你還抱著那具屍體做什麽，現在的魔王之女，雖然魂魄不曾離體，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。”曲明空冷嘲熱諷道。

“你們想做什麽？”紫堙防備地盯著他們，緊緊抱著已經冰涼的白錦燁的肉身。

“血契。”曲明空說道，“以契仆為契主延續生命，這是唯一的方法。”

“開啟血契的唯一方法，必須有人獻祭，冥界的老祖宗什麽都看不上，只有這獻祭之人的五感，他才喜歡。”曲明空拂塵一揚，隔著厚重的面具，他的聲音雌雄莫辯。

隨著他的拂塵一晃，一個老舊的黑匣子落到幾案上。

“誰想獻出五感？”曲明空問道。

“我來。”季辰毫無猶豫地說道。

紫堙詫異地盯著他，難以置信地問道：“什麽時候？你，季辰！”

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，咬牙切齒地怒吼道，“你是什麽時候……”

“閉嘴。”季辰彈指一揮，向他使了個失聲咒，他知道紫堙想說什麽。

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。

季辰毫不猶豫地將手放到黑匣子上，如同被什麽東西吸走了某種感覺，他微微一顫。

只聽曲明空說道：“老祖宗喜歡你的味覺。從此你再無味覺，不知百味，與廢人無異。”

梧陵散人深深地嘆氣，搖頭。

“不過是味覺罷了。”季辰淡漠地說道。

“是啊。須臾千年，於你來說，也不算什麽。等你真的到了千年無味之時，你便也知道什麽是無望。好了，給他解咒吧。”曲明空說道。

季辰長袖一揮，紫堙的失聲咒便解了開來。

紫堙難以置信地盯著已經獻祭血契的季辰，他不禁咬了咬牙。

曲明空拿起幾案上已經失了血契之咒的匕首，對著自己的手心就是一刀，鮮血一滴滴地落在黑匣子上。

“曲氏血契傳人曲明空請老祖宗安。”曲明空喊道。

那血珠被黑匣子吸收，打開了蓋子，只見曲明空拂塵一揚，指向了白錦燁。黑匣子又合上蓋子隨即消失不見。

“好了。血契已成。她是契主，所有觸碰過她的血的人，都會成為她的契仆。只要你們不死，她就不會死。接下來，是老道的了。”曲明空離開幾案，梧陵散人走到白錦燁身側。

他咬破手指，在她額間一點。光潔的額頭上出現了一顆朱砂痣。

梧陵散人隨即將體內所有真氣都匯入朱砂痣，隨著真氣的不斷輸入，梧陵散人的白發逐漸飄落，面容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。

“師尊！”季辰驚異地喊道。

待真氣全部輸入，梧陵散人已是垂垂老矣。

“我以所有真氣註入她體內，為她下了三道封印。不僅封印了她的元神之力，也封印了她的記憶。這樣千年之後，她便不會因為無法承受元神的神力，而被反噬。封印每經過一層重創，便會解開一層，全部解除之時，她便可以完全接受神力了。”梧陵散人說完，便轉身離開了，步履蹣跚，垂垂老矣。

曲明空說道：“魔王之力需要沈睡千年才會蘇醒。她現在早已不是人，半魔半鬼罷了。千年之後，能不能再遇見她，就看你們的造化了。她無法投入輪回之道，便由冥王來解決此事。諸位回吧。”

千年之後，冥界幽禁了千年的女鬼提前蘇醒，在忘川河畔落入昆侖山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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